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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9 孔雀東南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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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代朝見天子是很神聖的事,能讓安祿可汗推遲一個月,肯定是安西大都護府出了很大的問題。

錢公公明顯對這些沒興趣,鄭鵬也不好問。

錢公公看了看趙鵬,突然開口說:“鄭樂正,你認識三寶號的郭七?”

“也不算認識,都是朋友介紹,算是有點交情,錢公公,你找三寶號,有事?”鄭鵬斟酌地說。

總不能說,自己就是三寶號的幕後東家吧。

“也不是什麽大事,就是雜家有一個私宅,天熱想幾臺涼得快,聽說三寶號的訂單都排到一個月以後,就想問一下,能不能找個熟人,可以快一點。”

難怪剛才那麽賣自己臉子,原來一早就盤算這件事。

太監不能盡人事,地位也低,到處都是那種異樣的目光,很多太監就是老了出宮,也不回家,而是找一個地方養老等死,無依無靠的他們,對財物有種近乎執狂的偏愛。

因為他們覺得,只有錢才能帶給他們安全感。

貴為一個教坊使,錢公公對鄭鵬那點俸祿也欣然笑納,就知他是貪財之人。

“還是為什麽事呢,這點小事,好說”鄭鵬大方地說:“左教坊全靠公公一個人打理,每日都忙得抽不開,這點小事交給某就行。”

“嘻嘻,鄭樂正,你很好,很好。”看到鄭鵬這樣上路,錢公公笑臉上的皺褶子一層層地打開,就像一朵盛開的菊花。

成本只有幾百文的東西,花不了幾個錢,對鄭鵬來說,只是舉手之勞,要是送禮,別說幾百文,就是幾千文也不好拿出手。

不怕你張手,就怕你不要呢。

當晚,郭子儀攜著庫羅來蹭飯時,鄭鵬馬上把事情交待下去。

和高力士見了一面後,鄭鵬沒事也不出門,就在家裏等著,生怕聖旨來了找不到自己。

在家裏一等就等了二天,聖旨沒等到,鄭鵬卻等回了黃三。

這家夥,都一個多月沒影了。

“終於回到長安了,少爺,小的可是天天想著你呢。”黃三一回來就哭訴著。

鄭鵬沒好氣地說:“這麽久也沒個信,再不出現,還以為你跑路了呢,這段時間去哪了?”

從長安到博陵,一個人輕裝上路,半個月就能來回,這家夥倒好,一去就沒人影,信也沒一封,鄭鵬還怕他出事呢。

黃三可憐巴巴地說:“少爺待小的那麽好,小的哪舍得跑呢,想寫信可不識字,為了少爺的事,風裏來、雨裏去,再苦再累也咬牙堅持著,就是為了完成少爺的吩咐。”

說話很感人,語氣也透著真摯,特別是那雙小眼睛,隱約還閃著淚花,聽起來挺動人的,可鄭鵬一點也不為動,踢了他一腳說:“一邊去,看你,別人辦事都累得又黑又瘦,你倒好,回來胖了一圈。”

一個多月不見,黃三的臉明顯變大,現在是夏季,炎陽高照,可他白得像深閨中的小姐。

“嘿嘿,那是小的容易胖,不容易曬黑。”謊話被揭穿,黃三有些尷尬地說。

鄭鵬自顧坐下,瞪了黃三一眼:“怎麽,我吩咐的事,你躲起來沒去?”

被鄭鵬一瞪眼,黃三嚇了一跳,連忙說:“少爺,冤枉啊,你那麽英明,小的那敢欺騙你,真去了,還見著了人。”

見到了人?

鄭鵬的內心突然砰砰跳起來,有種小鹿亂撞的感覺,不過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說:“那你說一下,這一個多月,你都幹了什麽,仔細地說,不許隱瞞。”

黃三連忙應了一聲,然後開始說道:“知道少爺急,小的不敢怠慢,雇了一輛馬車,還多給了賞錢,起早貪黑往博陵趕。”

“到了博陵,崔氏是當地的豪門大族,很容易就打聽出來,只是崔氏一族的人很不好對付,要麽不知道,要麽不肯說,在外面轉了幾天,只打聽到崔家回來一名小姐,他們對外的說法是八字有點不合,生出後要送到外地養,要長大才能回府,要不然就對崔家不利一類的話,小姐的名字就叫綠姝。”

還是叫綠姝?

鄭鵬楞了一下,崔源沒改名字?

想了一下,很快就釋然,綠姝的名字是綠姝死去的老子起的,鄭鵬並沒有給她起名字,崔源找回孫女,想必早已原諒了兒子,不會違背兒子的意思。

看到鄭鵬沒說話,黃三繼續說自己的事,大約是想回來,又怕交不了差,有一天無意中看到崔府要招一批雜役,沒有打探到消息的黃三趁機混了進去,被分配到廚房打雜兼試菜。

雜役都是吃主人吃剩下的,黃三負責收拾桌子,崔家是豪門世家,吃得講究、精細,每次都剩下很多,近水樓臺先得月,上菜前可以像小白鼠一樣先嘗點,收拾時又能往嘴裏塞,收拾完和一眾雜役再吃一輪,一來二來,這膘就養出來了。

綠姝平日都是住在閨樓,每天都要學習琴棋書畫,很少下來,黃三也不能靠近,好在綠姝有個習慣,喜歡自己做鹵肉吃,可每次都是關緊門窗,讓人守著,不讓人靠近。

黃三想了很久,終於想了一個主意,就是把鄭鵬給他的信物,當日王申給的那個玉佩戴在身上顯眼處,然後找機會在綠姝面前晃悠,綠姝看到後,很聰明地不動聲色,找了個沒人的機會,這才和黃三接觸上。

說到這裏,黃三想起什麽,忙從懷裏拿出一個用綢布包了好幾層的物體,遞給鄭鵬說:“少爺,這是你的玉佩,裏面還有綠姝小姐給你帶的東西。”

“她沒說什麽?”鄭鵬拿著份量並不重的包裹,手都忍不住有些顫抖。

伊人遠去,大半年沒她的音訊,現在終於打聽到她的消息,一時心中百感交集。

“綠姝小姐沒說,只說話都在裏面。”黃三老老實實地說。

鄭鵬沒急著打開,看著黃三,好奇地說:“你怎麽出來的,崔府不是你想進就進,想出就出吧?”

“是綠姝小姐故意找碴,說小的不好,管家當場就讓小的卷鋪蓋走人,這才趁機出了崔府,回來向少爺覆命。”

要是沒猜錯,綠姝知道自己的消息後,心情大好,給黃三不少賞錢,這家夥有了錢,回來時雇了好的馬車,整天捂車廂內,好吃好喝,不僅沒曬黑,還長胖了。

鄭鵬輕輕打開那幾層綢布,第一件映入眼簾的,就是一塊繡著一只肥鴨子的香帕,不由心中一動,這是綠姝練習刺繡的第一個作品,她自小跟她爹在江湖上流浪,生活技能學了不少,可是女子方面的技巧沒人教,想繡鴛鴦卻繡成了肥鴨子。

當日自己還取笑她呢,沒想到她還珍藏著這條香帕。

一看到這條香帕,鄭鵬就知道黃三沒騙自己,的確是辦了事。

這時黃三從身上掏出一貫多錢,輕輕放在桌面上:“少爺,你給的錢還剩這麽點,現在還回去。”

鄭鵬擺擺手說:“算了,這些就當賞你,一會去找阿福再拿十貫,回家好好休息二天再到這裏來。”

對能辦事的人,鄭鵬一向不吝打賞。

黃三面色一喜,他想到少爺會有賞,沒想到這麽大方,有這十貫錢,真是多少累都值了。

何況自己根本就沒受累。

“謝謝少爺,謝謝少爺,小的以後就跟定少爺了。”黃三一臉堅決地說。

這樣好的東家,打著燈籠也難找。

黃三離開後,鄭鵬一個人拿著那塊香帕看了很久,嘆息一聲,輕輕折好,一臉鄭重放到懷裏。

收好香帕,鄭鵬拿起當日王申送的玉佩自顧笑了笑,隨即放到一邊。

一頓豬雜就換了這塊玉佩,聽王申的語氣,這塊玉佩挺有用的,可就是到現在,鄭鵬也弄不明白王申是什麽人,玉佩也就一直留在身邊。

這時包裹裏只剩下最後一樣東西,不是信件,也不是信物,而是一本大約只有七成新的書,或者叫小冊子才對,薄薄的,只有十多頁,封皮上龍飛鳳舞寫著五個大字:孔雀東南飛。

《孔雀東南飛》是華夏文化的瑰寶,和《木蘭辭》號稱樂府雙璧,鄭鵬不知為什麽,這麽好的機會,綠姝不寫信,也不給黃三帶個口信,千辛萬苦帶回這首《孔雀東南飛》幹什麽?

鄭鵬輕輕翻開扉頁,然後小聲讀了起來:

“孔雀東南飛,五裏一徘徊。

十三能織素,十四學裁衣,

十五彈箜篌,十六誦詩書。

十七為君婦,心中常苦悲。

君既為府吏,守節情不移,

賤妾留空房,相見常日稀。

雞鳴入機織,夜夜不得息。

三日斷五匹.....”

這是華夏第一首敘事的詩,很長,當鄭鵬讀到“感君區區懷!君既若見錄,不久望君來。”時,不由停了一下,因為下面幾句讓人用筆劃去了。

當年這詩是入初中語文課本的,鄭鵬在一次才藝比賽中誦讀過這首詩,對它很熟悉,就是劃去了,鄭鵬還能小聲地背誦著:“君當作磐石,妾當作蒲葦,蒲葦紉如絲,磐石無轉移。”

這四句正好是劃去詩句,讀完後,鄭鵬心中有所悟,輕輕把書合上,閉上眼睛,外表平靜的鄭鵬,內心卻是泛起了滔天大浪。

四句詩,二十個字,綠姝的心意和決心,表露無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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